一隻會牙牙學語的八哥鳥。一台不斷冒出沸騰蒸氣的大同電鍋。十組重新拼接的動物骨骸。這些,都可以變成朱駿騰「有話想說」的媒材,天馬行空,揮灑自如。雖然他這些「媒材」大多平凡、家常,到一種令人往往將之視為理所當然的地步,但他就是在人們的理所當然之下,再去進行反轉、反諷、對比、抽離,深深刺入觀覽者的腦神經。

一隻會牙牙學語的八哥鳥。

一台不斷冒出沸騰蒸氣的大同電鍋。

十組重新拼接的動物骨骸。

 

2012年作品 我叫小黑

 

2012年作品 我叫小黑

2012年我叫小黑

 

 

這些,都可以變成朱駿騰「有話想說」的媒材,天馬行空,揮灑自如。雖然他這些「媒材」大多平凡、家常,到一種令人往往將之視為理所當然的地步,但他就是在人們的理所當然之下,再去進行反轉、反諷、對比、抽離,深深刺入觀覽者的腦神經。

 

朱駿騰這位擅長處理「台灣人焦慮」題材的七年級藝術家,作品自有一種辛辣老練。他的那些創作各有潛藏脈絡,直探人與社會的關係。

 

朱駿騰作品 電鍋

 

來到朱駿騰的工作室,首先引起我興趣的,是角落裡那隻不斷發出低沉吼聲,一邊冒出白色蒸氣,還傳來陣陣彷若食物氣味的大同電鍋。循著電鍋,視線看過去,電鍋接了一排長長轉接頭,一個挨一個,至少有幾十個轉接插頭。這,也是作品一部分!「這是我最簡單,同時也最複雜的作品,這幾年來我在思考的議題都在裡頭,」朱駿騰看著這件作品回顧,自己是在英國金匠大學(Goldsmiths, University of London)攻讀藝術創作碩士班時創作這件作品。

 

「我到英國後開始思考,我從哪裡來?什麼是台灣......這些事。」人在異國,過去的生活經驗被抽離,更容易讓人重新省視自己,更誠實面對自己的存在。這件作品,其實也是如此。「其實人就跟這個裝置一樣,就是要面對環境,一直不斷調整自己。」而電鍋,這最能代表台灣人成長記憶的物品,能讓觀者形成一種認同,聯想到「家」、聯想到「台灣」的意象。在朱駿騰的展出,電鍋持續沸騰著,鍋蓋邊緣不斷呼之欲出的蒸氣,傳達出不安定的狀態,「悶鍋」就像台灣近代的紛紛擾擾。

 

一邊說著,朱駿騰讓我把目光移到另一件正進行中的作品。他並不急著解釋桌上那些動物骨骼代表什麼意思,反倒先說了兩則有趣的伊索寓言。

 

森林裡,鳥跟獸在打架,他們同時問蝙蝠要加入哪一邊?蝙蝠先說:我長得像老鼠,可加入野獸這邊。鳥也想要蝙蝠加入,於是蝙蝠改口:我會飛,當然要加入鳥這邊。當鳥獸交戰,蝙蝠遲遲沒有出現,鳥與獸發現牠同時背叛了兩邊,因此蝙蝠再也不能在白天活動,只能在夜晚出沒。這個故事的寓意,是要我們忠於自己,不能隨便改變自己的立場或態度。另一則故事則是,黃鼠狼有天逮到蝙蝠說:「我最討厭鳥,我要把你吃掉。」蝙蝠以「自己是老鼠而不是鳥」求饒,逃過一劫。後來另一隻黃鼠狼又逮到蝙蝠,牠說:「我最討厭老鼠,所以要把你吃掉,」蝙蝠就以「自己是鳥而不是老鼠」求饒,又保住一命。這故事結論是說,人應該依據環境不斷改變立場,才是明智之舉。

 

這兩則蝙蝠故事,多麼相互矛盾!朱駿騰目前正創作的《伊索的蝙蝠》,就是由此得到靈感。他做出十件乍看各自不同的蝙蝠骨骼標本,但仔細觀察,每一件都是取自不同動物的骨骸所組合而成。每一隻我們以為的「蝙蝠」,都是獨一無二的「混種」。對朱駿騰來說,蝙蝠的這種模擬兩可,其實跟人的矛盾心態很相像;在全球化的浪潮下,我們常想要無所不能,而一直在創造自己的身分認同;但這樣的想法其實引發很深的焦慮,把我們自己變成了伊索寓言中的蝙蝠,搖擺不定,自相矛盾。

 

朱駿騰2014年作品「伊索的蝙蝠4號 」

2014年作品「伊索的蝙蝠4號 」

 

看在觀眾眼中,這樣的意有所指,撞擊人心,不正是朱駿騰作品中最具張力的反諷,讓觀眾大快人心?

 

 

 

文/李俊明

圖/朱駿騰

來源:藝術現場/有故事 就有曲折 新銳藝術家 朱駿騰 - in CULTURE品味生活網